邪神盛宴.蠕动的巨口

灵魂在无声地尖啸！眼前的一切景象——猩红的血月、蠕动的巨口、混乱的人群、枯喉倒毙的尸体——瞬间被拉扯、扭曲、涂抹，最终被一片纯粹、粘稠、仿佛由凝固血浆构成的猩红所取代！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裹挟着枯喉的腐朽记忆、历代祭司的扭曲执念、以及那来自深渊巨口最核心的、永无止境的饥饿意志，疯狂地灌入我残破的识海！

我看见枯喉在尸山血海中挑选“上品”信徒，指尖符文闪烁，将鲜活的生命瞬间风化成献祭的干花；我感受到历代祭司戴上冠冕时那混合着恐惧与病态狂喜的战栗；我“听”到那深渊核心发出的、如同亿万颗垂死恒星同时哀鸣的、永恒不变的饥渴嘶吼：“饿…饿…饿…！！！”

我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权。它不再属于“我”，而是被那顶荆棘冠冕，被冠冕所连接的深渊意志，彻底接管！如同一个被塞入了新程序的、破旧的人偶。每一个关节的转动，每一块肌肉的收缩，都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的、却又精准无比的冰冷韵律。

我（或者说，这具被操控的躯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动作的轨迹，与记忆中枯喉那枯槁身影的姿态，完美地重合。

视野，穿透了弥漫的血雾，穿透了混乱的人群，不再是凡俗的肉眼所见。一种冰冷、宏大、如同俯瞰蚁穴般的“感知”，覆盖了所有感官。祭坛上方的景象，以一种直达本质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方式，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我的意识深处。

那撕裂空间的恐怖巨口，不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它的边缘，那些疯狂蠕动翻卷的“肉壁”，是由无数扭曲、哀嚎、被永久禁锢的痛苦灵魂碎片强行糅合而成，如同活体的痛苦壁垒！巨口深处翻涌的绝对黑暗，是一片混沌的、由亿万被吞噬者残留的绝望和痛苦精华构成的“浓汤”！而在那“浓汤”的最核心，一个无法用形状、颜色、甚至概念去描述的“存在”正悬浮着——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由纯粹到极致的“饥饿意志”凝聚成的、不断坍缩又膨胀的奇点！那便是“啖世者”意志的核心具象！

此刻，无数道猩红的、散发着浓郁痛苦和生命精粹气息的“美味”流光，正从下方混乱的广场上被无形的吸力攫取，汇成一股股粘稠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混沌的“浓汤”之中。每一道流光，都对应着一个正在被撕裂、被碾碎、被吞噬的信徒！那核心的“饥饿意志”如同一个巨大的胃袋，贪婪地蠕动着，吸收着这些“养分”，散发出更加深沉、更加永不满足的饥渴波动！

权柄？

冰冷的明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被侵蚀的意识。不，这绝非掌控生死的权柄。这顶冠冕，这具被占据的身体，不过是…餐具！是那深渊意志延伸向这个物质世界的叉子、餐刀、吸管！是为了让祂更方便、更高效地享用这场“盛宴”而制造的工具！枯喉数百年的“侍奉”，不过是在履行一个餐具的职责——为祂挑选、处理、呈上“食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认知如同冰水般浇透残存意识的瞬间——

眼角的余光，被祭坛边缘的景象死死攫住。

那里，有一小片尚未被新鲜血液完全覆盖的、相对光洁的黑色石板。石板的表面，如同被泼洒了水银，在血月与巨口散发的诡异光芒下，清晰地倒映着祭坛顶端的景象。

倒映着一个身影。

他高踞于祭坛中心，取代了枯喉的位置。头上戴着那顶流淌着新鲜血液（我的血）、荆棘刺入颅骨、镶嵌着那颗浑浊眼球宝石的冠冕。暗紫色鳞片斗篷不知何时已悄然披在肩上（或许是被无形的力量吸附而来），破烂的深灰粗麻袍子下摆拖曳在血泊中，沾满了污秽和枯喉腐朽的粘液。

而那张脸…

是我的脸。

但那张脸上，此刻却凝固着一个表情。

一个绝非人类能够做出的、极其僵硬、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嘴角的肌肉如同被无形的、巨大的铁钩狠狠拉扯着，正不受控制地、坚定不移地向上咧开！那咧开的幅度早已超越了人类面容的极限！皮肤被强行绷紧、撕裂，脸颊两侧的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鲜红的肌肉纹理和苍白的皮下组织暴露出来，在血月的红光下闪烁着湿漉漉的、非人的光泽！两边的嘴角，正以一种缓慢却无可阻挡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坚定不移地…向着耳根的方向，裂去！

裂向耳根！

“嗬…嗬嗬…”

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低沉、干涩、仿佛破旧风箱漏气般的怪响。那不是我的声音！是枯喉的声音！是无数代祭司的声音！是那顶冠冕中禁锢的亡魂的呓语！是…这具躯壳对这“笑容”的本能模仿！

石板的倒影中，那个“我”的嘴角，撕裂的伤口已经延伸到了颧骨下方！巨大的、横贯脸颊的裂口，如同一个永远无法闭合的、诡异的笑容！暴露在外的肌肉纤维微微抽搐着，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嘲笑！而那顶冠冕中心，那颗浑浊的眼球宝石，正散发着越来越亮的、不祥的暗红光芒，仿佛一只睁开的、充满贪婪的邪眼！

就在这灵魂被彻底撕裂、意识在冰冷侵蚀下即将彻底沉沦的临界点——

祭坛下方，一片更大的混乱爆发了！

“新祭司！新的大祭司！” 一个尖锐到破音的女声嘶喊着，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病态的希冀！她指着祭坛顶端的我（或者说，顶着我的脸的怪物），脸上扭曲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崇拜的狂热，“他戴上了冠冕！主…主认可了他！”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了冰块！混乱奔逃的人群猛地一滞！无数道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那顶荆棘冠冕所象征的“权柄”与“救赎”的病态渴望，齐刷刷地射向祭坛顶端！射向那个戴着冠冕、嘴角裂向耳根、身披鳞片斗篷的身影！

“大祭司！救救我们！”
“指引我们！献祭给伟大的啖世者！”
“求您…求您垂怜！让主…享用我的痛苦！”

哭嚎声、祈求声、夹杂着被吞噬者最后的惨呼，再次汇聚成一片令人绝望的声浪！但这声浪的方向变了！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恐慌，而是如同找到了新的灯塔，疯狂地涌向祭坛，涌向…我！

无数双手臂朝着祭坛的方向伸出，如同溺水者渴望抓住稻草。距离较近的信徒，甚至开始手脚并用地攀爬粗糙冰冷的祭坛边缘，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仿佛爬上祭坛，靠近那顶冠冕，就能获得救赎，就能…成为下一道被“精心”呈上的美味珍馐！

压力！

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混乱、更加充满原始渴望的无形压力，如同实质的万吨巨岩，轰然压在了我的（或者说，这具躯壳的）肩上！那压力不仅仅来自物理层面，更来自灵魂层面！来自下方无数信徒汇聚而成的、狂热的意念洪流！来自头顶那顶荆棘冠冕的冰冷催促！来自巨口深处那核心“饥饿意志”的…不耐烦的等待！

“呃…啊…”

喉咙里再次挤出非人的嘶鸣。这具被占据的躯壳，在那巨大的压力下，微微颤抖着。但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被“职责”所驱动的…“兴奋”？

被荆棘冠冕强行灌注的冰冷意志，开始驱动这具身体，履行“餐具”的职责。

我（或者说，这具躯壳）缓缓地、带着枯喉那种特有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此刻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枯喉身上一般的死灰色，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微的、暗紫色的符文在蠕动。指尖，不再是人类指甲的形状，而是变得尖利、弯曲，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动作僵硬、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的指向性。

指尖，对准了下方混乱人群中，一个正被同伴推搡着、哭嚎着、试图爬上祭坛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体不算强壮，脸上布满了泪痕和血污，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被煽动起来的狂热？他距离祭坛边缘最近，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粗糙的石棱，半个身子探了上来。

就在我的指尖对准他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浆果被捏爆的声音响起。

不是来自我的指尖，而是来自那个年轻男子本身！

他攀爬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他那抓住石棱的手臂，皮肤下的肌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空、风干！饱满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皮肤紧紧包裹着迅速显现的骨骼轮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这干瘪枯萎的恐怖景象，如同瘟疫般，顺着手臂急速蔓延向他的肩膀、胸膛、头颅、下肢…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令人窒息！

仅仅一息之间！

一个活生生的、试图爬上祭坛寻求“救赎”的信徒，就在祭坛下方无数双惊恐、狂热、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化作了一具保持着攀爬姿势的、灰白色的、如同在沙漠中风化了千年的干尸！他空洞的眼眶望着天空，嘴巴大张着，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惊愕与不解。一阵无形的阴风吹过，那具干尸如同沙堡般簌簌坍塌，化为一小堆细腻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白色尘埃，飘散在猩红的空气中。

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尘埃。与枯喉生前的手法，如出一辙！

“嗬…嗬嗬嗬…”

喉咙里再次溢出那干涩、非人的笑声。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满意？仿佛处理掉了一件不合格的、可能污染“盛宴”的杂质。

祭坛下方，陷入了一片死寂。

前一秒还在狂热攀爬、哭嚎祈求的信徒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戛然而止。他们脸上的狂热瞬间冻结，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力量的极致恐惧所取代！他们呆呆地望着祭坛顶端那个身影，望着那裂向耳根的诡异笑容，望着那随意一指便能将活人化为飞灰的枯爪…如同看到了行走在人间的、比上方巨口更可怕的恐怖化身！

新的…枯喉？不…是比枯喉更可怕的存在！因为他（它）的嘴角，裂得更开！笑容，更加非人！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彻底的、崩溃般的混乱！

“怪物！新的怪物！”
“跑！快跑啊！”
“主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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