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魔世界的摆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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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被砸得砰砰作响，劣质合页发出垂死的呻吟，震得门框上簌簌落下陈年的积灰。

“宁玄！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房租！这个月的房租！今天再不交，别怪老子不客气！”房东老王那破锣嗓子穿透薄薄的门板，带着烟酒过度的沙哑和一股子蛮横的戾气。

宁玄眼皮都没抬一下，陷在吱呀作响的破旧沙发里，像一滩被晒化的沥青。手里那包“香辣蟹”味薯片是上周超市打折买的，已经过了保质期一天，嚼起来有点皮，但他毫不在意。屏幕上，一部低成本的仙侠网剧正演到高潮，五毛特效的飞剑嗖嗖乱飞，主角顶着张面瘫脸念着尴尬的台词，试图拯救苍生。

真累。宁玄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拯救世界？听起来就麻烦得要死。

砸门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近乎疯狂。“宁玄！你个瘪犊子！给老子滚出来！信不信我找人卸了你门！”房东的咆哮里带上了一种非人的歇斯底里，仿佛喉咙里卡着砂纸。

宁玄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屏幕上那团乱糟糟的光影里挪开，慢吞吞地起身，趿拉着那双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走到门后。他没打算开门，只是想看看门外那条疯狗到底能吠成什么样。

他凑近了那个浑浊的猫眼。

冰凉的塑料圈贴着眼眶。外面楼道昏暗的感应灯似乎坏了，只有一片模糊的、晃动的暗影。砸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像是无数湿滑的软体动物在门板上爬行、摩擦。

猫眼那狭窄的视野里，挤满了……东西。

不是房东那张油腻愤怒的胖脸。是无数根不断扭动、缠绕、分泌着粘稠透明液体的……触须！它们呈现出一种腐败内脏的暗紫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吸盘般的肉芽，正疯狂地伸缩、探索，试图钻进猫眼那小小的孔洞。视野完全被这些蠕动的、活着的“肉”填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海腥和腐烂内脏的恶臭，甚至穿透了门缝，丝丝缕缕地钻进宁玄的鼻腔。

宁玄的胃部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纯粹是生理上的恶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猫眼里那团疯狂扭动的紫黑色噩梦。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合成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他的脑海深处：

【规则一：不可开门。】

【规则二：不可回应。】

【规则三：不可凝视黑暗超过十秒。】

【新手任务激活：在‘初始侵蚀’中存活至天亮。奖励：生存点数+10。】

提示音结束，死寂重新笼罩，只剩下门外那令人作呕的粘稠蠕动声。

宁玄眨了眨眼，视野里那团疯狂扭动的触须依旧塞满了猫眼孔洞。他抬手，用食指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发出“叩叩”两声轻响。像是在确认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哦。金手指？就这？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回沙发，把自己重新摔进那个凹陷的坑里。薯片袋哗啦作响，他摸索着，又掏出一片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过期油脂的味道弥漫开。屏幕里，面瘫主角正被反派一掌拍飞，特效光污染炸得满屏都是。

不可开门？知道了。不可回应？嗯。不可凝视黑暗？谁爱看谁看去。

门外那令人牙酸的蠕动声似乎变得更加焦躁，触须拍打门板的频率加快，发出沉闷的“啪啪”声，粘液流淌的淅沥声清晰可闻。恶臭愈发浓烈。但宁玄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坐姿势，把薯片袋子抱在怀里，眼睛盯着屏幕里那场毫无逻辑的打斗，仿佛门外只是楼下装修队在钻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窗外，原本城市浑浊的霓虹灯光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不祥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涂抹在肮脏的玻璃窗上。那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最终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猩红。

宁玄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瞥了一眼窗外。一轮巨大到畸形的、边缘模糊不清的血红色月亮，正悬在铅灰色的、仿佛凝固的云层之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那不是月亮，更像是一只巨大无朋、充满恶意的眼睛，冰冷地俯瞰着这片陷入疯狂的土地。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那声音来自隔壁，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仿佛灵魂正被活生生撕碎！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玻璃碎裂的刺耳声、某种野兽般的低沉咆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

【警告！‘初始侵蚀’加剧！检测到高强度恶意聚合体靠近！请立即加固门窗！请寻找掩体！请……】

脑海里的提示音瞬间变得急促而尖锐，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紧张感，如同防空警报般疯狂鸣响。

宁玄皱了皱眉，不是因为隔壁的惨叫和窗外的血月，而是因为这提示音实在太吵了，严重影响了他看剧的沉浸感。他放下薯片袋子，慢吞吞地起身，走进狭小逼仄的卫生间。

洗手台上方，一个布满水垢的镜子里映出他苍白、没什么精神的脸。他拉开镜柜，里面塞满了各种廉价洗漱用品和杂物。他拨开一瓶快用完的洗发水，从一堆杂物后面，精准地摸出了半卷皱巴巴的、超市赠品级别的卫生纸。

他慢条斯理地撕下两小团，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然后，抬手，精准地、严丝合缝地塞进了自己的两个耳朵眼里。

世界，瞬间清静了。

窗外的血月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隔壁的惨嚎和搏斗声似乎还在持续，但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脑海里那个聒噪的提示音也被彻底屏蔽，只剩下一点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震动感。

宁玄满意地拍了拍耳朵，走回客厅，重新陷进沙发。屏幕上的网剧已经播完了，自动跳到了下一个节目。他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

刺啦——！

一声尖锐的电流爆鸣，屏幕猛地一黑，随即亮起一片疯狂跳跃、闪烁的黑白雪花点！雪花点剧烈地扭曲、抖动，发出刺耳的电磁噪音。就在这混乱的雪花背景中，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从屏幕的深处，一点一点地……往外爬！

先是一只惨白、浮肿、指甲乌黑的手，扒住了屏幕的下沿。紧接着，一颗湿漉漉的、被黑色长发完全覆盖的头颅探了出来，发丝间隐约可见腐烂的皮肉和空洞的眼窝。那东西的动作僵硬而滞涩，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质感，伴随着屏幕雪花刺啦刺啦的噪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爬出这个发光的囚笼，踏入现实！

【最高级别警报！实体‘哀嚎女妖’入侵媒介！精神污染指数飙升！请立即摧毁显示设备！请闭眼！请……】

即使隔着卫生纸，那冰冷提示音的疯狂震动感依旧清晰地传递到了宁玄的脑仁里，频率高得像要爆炸。

宁玄看着屏幕上那努力往外爬的、湿漉漉的、散发腐朽气息的玩意儿，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甚至端起茶几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白开水，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然后，他拿起遥控器，对着那雪花闪烁、女鬼爬行的屏幕，轻轻按了一下。

“滴。”

屏幕瞬间切换。喧嚣的掌声和夸张的笑声瞬间填满了房间。一个穿着花哨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主持人，正对着镜头挤眉弄眼，他旁边坐着几个妆容精致、表情浮夸的艺人。

“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主持人用高八度的嗓音喊道，“那么接下来，有请我们下一位挑战者！看看他能不能打破记录呢？”

屏幕里一片欢乐祥和，女鬼爬行的雪花屏仿佛从未存在过。

宁玄把水杯放回茶几，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努力搞怪的主持人，撇了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这期嘉宾……不行。”

他拿起薯片袋子，晃了晃，空了。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宁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趿拉着拖鞋走向门口。门外的蠕动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海腥味还在。他看也没看猫眼，径直弯腰，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各种水电煤气催缴单、小广告里，精准地抽出了一张。

这张纸的材质很怪，摸上去像某种粗糙的皮革，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纸上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书写的扭曲文字，标题是三个不断扭曲、仿佛在痛苦嘶吼的大字：【通缉令】。下面画着一个极其抽象、让人看久了会头晕恶心的怪物图案，旁边标注着几行同样扭曲的文字：【极度危险】、【吞噬灵魂】、【发现踪迹立即上报】、【举报有重赏：纯净灵魂碎片X1】。

这玩意儿是昨晚后半夜悄无声息出现在门缝下的，夹杂在一堆小广告里，毫不起眼。

宁玄捏着这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通缉令”，走到狭小的厨房区域。灶台上放着一口边缘磕掉瓷的小奶锅，里面是刚烧开的、咕嘟咕嘟翻滚的水。旁边放着一桶红烧牛肉面，塑料包装纸被随意撕开。

他熟练地掀开泡面桶盖，把面饼和调料包一股脑倒进去。然后，他拿起那张材质诡异、内容惊悚的“通缉令”，看也没看上面扭曲的血字和令人作呕的图案，直接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厚实的小方块。

接着，他打开泡面桶的纸盖，把折好的“通缉令”方块，稳稳地垫在了滚烫的泡面桶底部。

嗯，高度正好。省得烫手。

做完这一切，他盖上纸盖，拿起旁边一本卷了边的过期杂志，随意地压在上面保温。然后，他靠在油腻的灶台边，双手插在睡裤兜里，眼神放空，安静地等待着泡面吸饱汤汁。

脑海深处，那个冰冷机械的提示音，从女鬼爬电视开始就一直在疯狂地、徒劳地震动报警，试图传达最高级别的危险警告和精神污染提醒。它“看”着宿主无视“哀嚎女妖”，换台看综艺；它“看”着宿主拿起那张蕴含恐怖信息、本身就是一种诅咒媒介的“通缉令”；它“看”着宿主像对待一张普通废纸一样，把那张能引发低级魔物疯狂、能让感知敏锐者瞬间精神崩溃的“通缉令”，随意折叠，然后……垫在了泡面桶底下！

这已经不是漠视规则了。这是把规则、危险、甚至它这个系统本身，都当成了……垃圾？或者，泡面桶隔热垫？

提示音内部逻辑模块的运行噪音陡然飙升到极限，无数条冲突的指令在底层疯狂碰撞、湮灭。那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意识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的真空。

几秒钟后，一个与之前冰冷机械截然不同的、带着剧烈电流杂音、仿佛系统核心过载熔毁般扭曲失真的声音，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在宁玄脑海中响起：

【……嗞……逻辑……嗞……错误……无法……解析……行为模式……】

【……最高……嗞……威胁判定……失效……生存策略……数据库……崩溃……】

【……警告……嗞……核心协议……紊乱……】

声音扭曲挣扎着，像是垂死的电子合成生物在嘶鸣。

最终，在一阵极其刺耳、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爆鸣杂音之后，那个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宣告般的尖锐语调，喷薄而出：

【……您……嗞……已……触发……隐藏成就……】

【……成就名称……嗞……载入中……】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扭曲的声音，用尽最后一丝平板的力气，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摆烂之神】】。

声音落下，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彻底陷入一片沉寂的死灰。再也没有任何提示，任何警报，任何震动。仿佛那个聒噪的系统，终于被这无与伦比的摆烂之力，彻底干沉默了。

宁玄正掀开泡面桶盖，浓郁的红烧牛肉面（香精）味道扑面而来。他拿起一次性塑料叉子，搅了搅软硬适中的面条，热气腾腾。

他听到了脑海里最后那四个字。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叉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吸溜一声吸进嘴里，嚼了几下，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哦。有本事解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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