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n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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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五个，是被山风野雨胡乱揉搓着长大的野浆果，青涩莽撞，汁液饱满，牢牢攀附在故乡那道温厚的山梁上。日头毒辣辣的午后，蝉鸣锯子般拉扯着空气，山溪却清亮得诱人，一路叮咚，把暑气砸得粉碎。阿满永远是那个最不安分的，裤腿胡乱卷到大腿根，露出晒成小麦色的结实小腿，三两下就蹿上了溪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

“喂！阿满！小心点！”小满在树下急得跺脚，细软的麻花辫跟着一翘一翘。她是五人里胆子最小的，像只容易受惊的雀儿。

阿满骑在高高的树杈上，得意地晃荡着两条腿，汗珠子顺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滚落。“怕什么！看我的！”她眼睛贼亮，盯着树冠深处那个隐约可见的鸟窝，像发现了绝世宝藏。她猴子般又向上攀了一截，粗糙的树皮蹭着她的手心和膝盖，留下浅浅的红痕也毫不在意。纤细的枝条在她身下危险地颤悠。

“阿满！”我、月月、还有秀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异口同声地喊。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巨大的水响！水花四溅！

“啊！”岸上四个女孩齐声尖叫。

浑浊的溪水翻腾了几下，阿满那颗湿漉漉的脑袋猛地冒了出来，像只落汤的水獭。她呛咳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傻呵呵地、无比得意地高高举起右手——掌心赫然躺着两枚小小的、带着褐色斑点的鸟蛋！阳光穿透薄薄的蛋壳，透出里面朦胧的生命轮廓。

“看！没碎！”她献宝似的喊，声音被水呛得有些嘶哑，却盖不住那股子纯粹的、近乎野蛮的欢喜。

溪水裹着岸边的笑声，哗啦啦地流淌，把那个惊险又明亮的午后冲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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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日子，慢得像老牛拉车。我们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像挥霍那些漫山遍野、不值钱的野花野草。月月是我们当中最安静也最古怪的一个。她总爱蹲在潮湿的草丛里，小小的身影几乎被疯长的草叶淹没，一蹲就是小半天，神情专注得如同朝圣。

“月月！你又看什么呢？”小满耐不住性子，凑过去问。

月月抬起头，圆圆的脸上沾了点儿泥星子，眼睛亮得惊人。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一条胖乎乎、绿得发亮的毛毛虫正在她温热的掌心里笨拙地蠕动。“嘘——”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神秘而郑重的意味，“别吓着它。我在给它起名字呢。”

“起名字？”秀秀扑哧笑出声，“一条虫子？”

“才不是普通的虫子！”月月立刻反驳，小脸涨红了，“你看它头上的花纹，像不像戴着一顶小小的王冠？它一定是个迷路的王子！”她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毛毛虫的脊背，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触碰的是易碎的琉璃。“就叫它……‘绿宝石骑士’吧！它只是暂时找不到回城堡的路了。”她低声说，像是在宣布一个重大的秘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想笑，却又被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虔诚和天真堵了回去。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碎金般洒在月月专注的侧脸和那条缓慢蠕动的“绿宝石骑士”身上。那一刻，荒诞与诗意奇异地交织，构成了我们懵懂童年里一帧永不褪色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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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天，娃娃的脸。前一刻还烈日当空，下一刻，厚重的乌云便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从天边洇染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山梁上。风骤然变得凶猛，卷起尘土和落叶，抽打着人脸生疼。

“要下雨了！快跑！”阿满反应最快，大吼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率先窜了出去。我们四个如梦初醒，尖叫着跟在她身后，没命地朝着田埂边那个巨大的、堆得高高的麦草垛狂奔。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又急又密，瞬间打湿了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冰凉的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钻。

“快！钻进去！”阿满率先扒拉开草垛一角，像只灵活的土拨鼠，手脚并用地往里拱。我们也顾不得形象了，连滚带爬地往里挤。草垛里弥漫着干燥的、带着阳光余温的麦草清香，瞬间包裹了我们。

五个湿漉漉、沾满草屑泥巴的脑袋终于都挤进了这个小小的、温暖的避难所。外面是震耳欲聋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里面却奇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声。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像是点燃了引线，压抑的笑声一个接一个爆发出来，最后汇成一片止也止不住的、酣畅淋漓的哄笑。

“哈哈哈！阿满你头发上插着好大一根草！”
“月月，你的‘绿宝石骑士’还在吗？别淋坏了！”
“呸呸呸！秀秀你踩我脚了！”
“哎呀，小满你鞋呢？”

狭小的空间里，我们挤作一团，互相推搡着，笑闹着，驱散着刚才狂奔的狼狈和骤雨带来的寒意。不知是谁提议：“来！比谁的脚丫最脏！”五双沾满泥泞、湿漉漉的小脚丫立刻从草垛缝隙里伸了出来，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雨水冲刷下，泥巴糊成一团，早已分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形状各异、大小不一，像五朵刚刚从泥地里拔出来的、笨拙又生机勃勃的野花。我们看着彼此滑稽的脚丫，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飚了出来。那一刻，小小的草垛隔绝了风雨，成了我们无坚不摧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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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家后院那几棵老杏树，是我们整个夏天魂牵梦绕的“禁地”。枝头挂满了青杏，小小的、硬邦邦的，在阳光下泛着生涩的光泽，那股子酸溜溜的诱惑，却比熟透的蜜桃更能勾动我们肚子里的馋虫。

“王婶去镇上了！”放哨的阿满猫着腰，从篱笆缺口处探出头，压低声音，眼睛闪着兴奋的贼光，“快！”

一声令下，我们四个如同离弦之箭，“嗖”地蹿进了后院。目标明确——那棵结得最密、离院墙最近的杏树。阿满依旧身先士卒，猴子般利落地爬了上去，骑在粗壮的枝桠上，伸手就去够那沉甸甸的果子。我们三个在下面急得跳脚，张开衣襟，仰着脖子，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阿满！这边！这边多！”
“用力摇！用力摇啊！”
“快快快！别掉地上摔烂了！”

青杏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落在衣襟里、头发上、脚边。顾不得许多，我们手忙脚乱地捡拾着战利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混合着紧张和巨大的刺激感。

“谁？！哪个小兔崽子偷我的杏！”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突然从远处传来！是王婶！她回来了！

“跑！”阿满吓得差点从树上栽下来，连滚带爬地溜下树。我们魂飞魄散，抱紧怀里的青杏，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尖叫着从篱笆缺口处蜂拥而出，没命地朝着后山的小路狂奔！王婶愤怒的叫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紧紧咬在身后。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都要炸开，身后彻底没了动静，我们才敢停下来，一个个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惊魂甫定，秀秀第一个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颗青杏，在衣服上蹭了蹭，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嘶——！”下一秒，她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眼睛鼻子嘴巴都痛苦地挤在了一起，倒抽着冷气，“好……好酸啊！”

那酸味仿佛能蚀穿牙根，直冲天灵盖。可奇怪的是，看着彼此龇牙咧嘴、口水横流的滑稽模样，我们却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那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飞了树上的鸟雀。我们一边被酸得挤眉弄眼，一边又忍不住把手里的青杏塞进嘴里，再被酸得跳脚。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我们汗津津、脏兮兮的脸上，那混合着酸楚和极致快乐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偷来的酸杏，竟成了那年夏天最甘冽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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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是我们之中最爱美的。她不像阿满那样整天像个野小子，也不像月月那样沉迷于自己的小世界。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山野间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红的、紫的、黄的、白的，成了她天然的宝藏。

一个慵懒的夏日傍晚，夕阳熔金。小满神秘兮兮地把我们召集到溪边那块平滑的大青石旁。石头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手帕，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堆不同颜色的花瓣碎末——艳红的凤仙花瓣被她捣得最烂，渗出浓稠的汁液，像凝固的血；紫色的鸭跖草花泥带着点清凉的气息；淡黄的蒲公英花绒则像一小团柔软的云。

“快把手伸出来！”小满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她小心翼翼地用细树枝蘸取那艳红的花泥，屏住呼吸，极其专注地涂抹在我伸出的指甲盖上。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那花泥带着植物特有的、微苦的清香，凉丝丝地贴在指甲上。

“呀！真好看！”月月惊叹，看着自己指尖那抹不均匀却异常鲜亮的紫色。

“像……像戏台上的娘娘！”秀秀也伸着涂得红彤彤的手指，笑得见牙不见眼。

阿满起初还嗤之以鼻：“涂这个干嘛？爬树都不方便！”可看到我们几个染好的指甲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终究没忍住，别扭地也伸出了手：“……给我也涂点红的！”

小满抿着嘴笑，认真地给阿满也涂上。夕阳的余晖暖暖地笼罩着我们，五个女孩围坐在一起，低着头，看着彼此被野花汁液染得五颜六色的指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气息。

“等我们长大了，”小满忽然轻声说，脸颊被霞光映得红扑扑的，眼睛望着远处被染成金红色的山峦，带着无限憧憬，“我要做最美的新娘，指甲涂得红红的，比天上的云霞还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我们心湖，漾开一圈圈名为未来的涟漪。那抹粗糙的红，是少女关于爱情最初的、朦胧而热烈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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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啊，后来山风依旧吹，野浆果红了又落，我们却像被惊散的鸟雀，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了山外那个叫做“长大”的巨大漩涡里。

第一个披上嫁衣的，竟然真的是当年那个说要当最美新娘的小满。婚礼在县城最好的酒店，水晶灯晃得人眼花，空气里飘着奶油蛋糕和昂贵香槟的甜腻气味。小满穿着洁白的曳地婚纱，妆容精致，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像一朵被精心供养在温室里的名贵花朵。她笑着，那笑容标准得体，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司仪的声音高亢喜庆：“新娘要抛捧花啦！未婚的姑娘们快准备好，沾沾喜气！”

一群穿着漂亮礼服的年轻女孩嬉笑着涌到台前。我站在人群稍后，看着小满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深吸一口气，手臂用力向后一扬——那束由白玫瑰和满天星扎成的捧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带着风声，稳稳地砸进了我的怀里！沉甸甸的。

周围瞬间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掌声。我下意识地抱紧了那束花，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小满转过身时垂落的手——那双曾经被凤仙花汁染得鲜红的手，此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当下最流行的裸粉色蔻丹，精致无瑕。只是，在她接过新郎递来的酒杯，指尖微微用力时，我清晰地看到，那精致的指甲油边缘，有几处极其细微的、已经干涸翘起的斑驳痕迹，像精心粉饰的墙面上悄然剥落的一小块旧漆。那抹刺眼的斑驳，在璀璨的灯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婚宴喧嚣，推杯换盏。几轮敬酒下来，脸上都带了酒意。不知是谁先提议：“憋死了！出去透透气！” 阿满第一个响应，冲我们使了个眼色。我们几个心领神会，趁着新郎新娘被亲友缠住，像当年偷溜出王婶家后院一样，悄悄地、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兴奋，溜出了觥筹交错的大厅。

酒店后院很安静，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角落里，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沉默地伫立在夜色里，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低语。它那么老，那么静，仿佛与墙外的车水马龙隔着一个世纪。

“就是这儿！”阿满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笃定。她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不知道是借来的还是顺来的小铁铲，蹲下身，在老槐树粗壮树根旁一处微微隆起的泥土上，用力挖了下去。

泥土湿润松软，带着夜晚的凉意。我们屏住呼吸围着她，心跳莫名地加速。铁铲碰到硬物，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有了！”阿满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她扔掉铲子，双手并用，小心翼翼地从土坑里捧出一个密封的、沾满泥巴的玻璃罐子。罐身粗糙，正是当年镇上杂货铺里卖的那种最便宜的罐头瓶。

月光和地灯微弱的光线交织着，落在那个尘封的罐子上。阿满用衣角使劲擦了擦瓶身，拂去浮土。里面暗红色的、粘稠的浆糊状物质隐约可见——那是我们十六岁那年夏天，用后山采的野浆果，学着大人的样子，笨手笨脚加了糖和一点点白酒，熬煮、封存起来的“果酱”。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要存到出嫁时当嫁妆，其实没过几天就差点被阿满偷吃，被我们死死按住才保住。

瓶盖锈死了。阿满咬着牙，憋红了脸，用力拧着。秀秀也凑上去帮忙。“啵——”一声沉闷的轻响，密封多年的瓶盖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郁果酸、陈年酒气、泥土腥味和岁月尘埃的奇异气息，猛地从那条缝隙里冲了出来！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撞进我们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唔！”月月被呛得捂住了鼻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味道霸道而复杂，带着山林深处野浆果特有的、未被驯服的狂野酸涩，又沉淀了经年累月的、近乎发酵的醇厚。它不芬芳，甚至有些刺鼻，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最深处的锁！眼前瞬间模糊了酒店华丽的灯光，耳边喧嚣的人声潮水般退去——十六岁那年的山风，裹挟着青草、溪水、阳光和汗水的味道，呼啸着，蛮横地撞了满怀！那风里有阿满从树上摔进水里的巨大水花声，有月月给毛毛虫起名时的低语，有草垛里五双泥脚丫叠在一起时爆发的哄笑，有偷摘青杏被王婶追得屁滚尿流的尖叫，有小满用凤仙花染红指甲时专注的侧影……

“操！真他妈……够劲儿！”阿满被那气味冲得眼眶发红，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盯着罐子里那团暗红粘稠、早已看不出浆果形状的“陈酿”，眼神亮得惊人。

她忽然伸出手指，不是去蘸那果酱，而是飞快地探进罐口，捻了一小撮边缘已经干涸结块的、深褐色的固体碎屑出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转身，几步冲到不远处正被几个朋友围着说话的新郎身边。

“喂！”阿满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像当年在溪边喊我们看鸟蛋。新郎闻声诧异地回过头。

阿满一把抓住新郎笔挺的西装前襟，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指尖那撮暗褐色的、带着浓烈酸腐气息的浆果残渣，狠狠地、不容拒绝地塞进了新郎胸前那个装饰用的、精致小巧的口袋里！

动作快、准、狠，带着一股子山野的莽劲儿。

“尝尝，”阿满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狡黠、挑衅和某种深重怀念的笑容，眼神亮得灼人，像藏着当年溪水里捞起的太阳，“尝尝我当年的嫁妆！”

新郎完全懵了，低头看着自己名贵西装上那个被塞了不明“污物”的口袋，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灼亮、笑容放肆的女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周围的朋友也都愣住了。

我们几个在槐树下看着，先是惊愕，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心底猛地窜了上来！先是月月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接着是秀秀憋不住“噗嗤”一声，最后连我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后院回荡，惊飞了槐树上的宿鸟。

那笑声放肆、张扬，带着点泪意，毫无形象可言。昂贵的礼服裙摆蹭上了老槐树粗糙的树皮，沾上了草屑和泥土，高跟鞋踩在松软的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我们互相搀扶着，笑得弯了腰，眼泪都飚了出来，像个一群刚刚得手、却又笨拙地弄脏了自己、暴露了行踪的蹩脚小偷。

偷藏什么呢？偷藏了一罐十六岁的山风，偷藏了满口袋野浆果酸涩的香气，偷藏了那再也回不去的、漫山遍野疯长的无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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